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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石榴树
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弯腰的石榴树。
树的娘是大爷家的那棵有八十年树龄的老石榴树。如今，我家的石榴树的娘和大爷都没了，至少在尘世间已找不到他们的踪影。
而我，自从在某年春天把这棵石榴树从大爷的石榴树，也就是从它娘身上“分娩”移植下来以后，就离开了生养我二十多年的故乡。这一去，七年矣！
前年春节，我返回了久别的故乡。我眼前的故乡清瘦伶仃，路窄人稀。整个村庄惟见老弱病残之人，昔日同伴据说大都南下打工去了。
我推开了我家的大门，小院里衰草萋萋，间杂着等人身高的女贞子树。那棵我少年就种下的大女贞子树上落满了觅食的麻雀。见人突入，四下里惊飞而去。顺着鸟雀“呼啦”飞离的声音，我的心却也像这巨大树冠中隐藏的飞逝的鸟雀，整个的空荡荡一片。
在院里腐草陈积的地面上，寂寞地躺着三五颗坠落的石榴。我俯身拾起，掰开来看，内中早已腐烂。这多子多福的石榴，就这样从我这辈人面前，在我家的故园上，被冷落了。
我折身从邻居那里取来了我家堂屋的钥匙，我打开了我落地出生的那扇门。我的童年，夏日里，躺在堂屋里的凉席上看春燕啄泥垒窝的那些美好时光，一下子又浮现眼前。
看着那狭小的堂屋，低矮的屋檐，我诧异我就是从这儿走出的南阳子！
“西岗上麦子黄了，我听见父亲大清早在院子里霍霍的磨镰，母亲唤我们早起的吆喝声又响彻耳畔。”
可是今天，我这个远游他乡的客子，再也无法尝尝这故乡的石榴了。尽管它是我许多年前栽下的念想。虽然那时我也疑心自己有一天必然会离开故乡，将来以一个游子的身份来凭吊这棵石榴树。
而这个念想居然会成为如今的现实，恰如石榴乃“实留”的谐音，却变成了永远留不住的轨迹和命运。
就连我的父母和兄弟也不屑一顾这老宅了，远迁到了离家几十里外的一个镇子。
我呆呆地站在院子里，手执着这颗去年就凋谢的石榴果，故乡啊，从此失去记忆！
2006年2月2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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